腿长一八六

像飞鸟救赎了孤岛

【aph/亲子分】五百英里


*非国设,cp向不明显,短


BGM: Five Hundred Miles - Justin Timberlake/Carey Mulligan/Stark Sands




周日的上午也许是纽约这座城市最清闲的时候,阳光轻飘飘挥洒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,观光客和本地人一同在购物中心里闲逛。富商们拉开窗帘喝下这天的第一杯浓咖啡,然后拿起报纸关心华尔街的数字。而高中生也在这个时候扔掉了习题课本,和父母打了招呼便抱着滑板出门。

我希望自己有更多的精力去花费笔墨来描写这座城市——它不是我的故乡,却让我不得不喜欢它。而现在,我必须将仅有的精力投入到我的工作里,比如文档中翻不到尽头的广告文案。文案不适合抒情,不适合用来叙述一个故事,不适合安放我的理想,它只适合作为我的谋生手段——或许从微薄的薪水来看,它什么都不适合。

周日的上午,我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无人问津的小咖啡店里,一遍又一遍地修改文案。我不知道我所编写的那几句广告某天将会出现在纽约城的哪个角落,不过我知道,它与我再也没有关系。我所得到的只是它给投资方带来的收益的几万分之一,同时,我还得冒着被上司责骂的危险。

我杯中的咖啡已经凉了很久。由于店里只有我一个人,店员可能都躲在休息室里睡觉。我并不困,只是忽然各种怅然爬上心头。

不知道是谁在柜台后面拨起了吉他弦,又轻又缓的音乐流淌开来。我没有为旋律的出现而感到惊讶,反而将它当做是我所想之事的背景音乐。等我反应过来时,旋律戛然而止,弹吉他的人在低头调弦。

我看见他背对着我,简单的衬衫下是一副年轻瘦削的肩膀。在我的注视下,他又弹了一曲,伴随着轻声的哼唱。那歌声随意散漫,却又恰好合上节奏,还掺着一些意想不到的温柔。

也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好听,我看着他的背影出声。直到又一曲终了,他放下了吉他,转过身走出柜台走到我面前坐下。于是那张姣好的脸庞面对着我说出了第一句话。

“你在干什么?”

他的不客气让我有些措手不及,“呃,我在工作,有、有一些工作要处理。”

“工作为什么要在这里?而且你刚才一直看着我。我感觉到了。 ”他说话的声音比唱歌稍微高一些,我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
“抱歉,如果那让你感觉不适的话……你的声音很好听,那首歌很好听,所以让我想起了一些事,抱歉。”我的视线停留在桌子上,他正撑着脸颊打量我。我抬头看了一眼,他的眼睛是清澈的绿色。

“你想起了什么事?”他的手指敲打着桌面,好看的眉头皱起来,稍微侧对着我看向玻璃窗外的街景。“提前声明,我不是因为感兴趣才问的,只是想打发时间而已。”

是个别扭的孩子。我下了定论,并一点不计较他的不坦率。他透亮的绿色眸子里带着一些棕色,让我联想到了阳光下的绿荫。

“你想家吗?”

“什么?”他转头看向我,显得有些惊讶。

“你的口音也不是本地人。”我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,打算与他好好交流一下,“我听你唱歌的时候想到了我的家乡。我猜你也在想家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,显然是被我猜中了心中所想。可是他的目光变得怅然起来,再度望向窗外。我有些意外,只好先自顾自说了下去。

“安东尼奥·费尔南德斯·卡里埃多。我的家乡在西班牙南部的一个小城市,那里发展还算可以,只是比不上马德里巴塞罗那那类地方。我父亲经营着家里的店铺,母亲是杂志社的编辑,我还有个哥哥,他结婚以后就搬去葡萄牙了。我原本以给杂志社投稿为生,可是去年母亲退休,父亲生意惨淡,我想我应该有更稳定的收入补贴家里,于是只好来纽约打工。”

我草草讲述了一下家里的情况,实际上省略了很多。而他在听到最后时,转过脸来看着我,眨了两下眼睛,问道:“你现在做什么工作?”

我摊手向他示意眼前的笔记本电脑,“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小职员,负责撰写一些无关痛痒的小文案。”

“你有尝试过再写作吗?”

他抱着手臂向后靠在椅背上,稍微歪着脑袋看我,然后语气平淡地朝我扔来这个问题。我下意识点了点头,随即又摇头:“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尝试过,可惜后来工作太忙,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创作。更何况我的收入并不多,还要寄钱给家里。”

他点点头不再作声。我能感觉到,他的身上也有故事。我几乎能感受到那一样的无奈与不甘在年轻的胸膛翻涌。可我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这种直觉,也不知道从何询问,只有陪着眼前这个刚交谈了两分钟的陌生人沉默着。

接下来,他仿佛做出什么决定一般,郑重地向我讲述了一个故事。也许正因为我是陌生人,这种合理的安全感才让我感觉到这个故事是毫无保留的真实,即使那是第三人称。




在意大利的某个小镇上,生活着瓦尔加斯一家,家中有一对画家夫妻,还有一双天赋优异的双胞胎和一位年迈的祖父。瓦尔加斯算是当地遗留的一支贵族,家底厚实,他们原本过着不愁吃穿的生活,双胞胎也即将被送去佛罗伦萨的大学进行艺术深造,生活的美好画卷正在展开,可是厄运突然降临了。

他们的祖父查出得了重病,治疗的费用不菲,几乎花光家里所有积蓄。夫妻二人的收入也不稳定,开始担忧起双胞胎的未来。祖父的病在一夜之间压垮了这个家庭,双胞胎中软弱的弟弟开始哭泣,而哥哥毅然决然地做出了决定——他放弃了去佛罗伦萨的机会,选择去纽约。

“因为哥哥当时觉得纽约更有出人头地的机会。”他这么说着,“既然是要赚钱,不如做一些大事。总比看着家里终日揭不开锅要好。”

于是弟弟还是被送去了佛罗伦萨的大学深造美术,同时还要打工补贴自己的学费。夫妻二人放下了画笔,一边照顾祖父,一边在镇上寻找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。哥哥离开家的时候,只留了一封短短的信笺,甚至连他自己的画板都没有背走。

他只背着轻便的行囊去了镇上的火车站,连绵的汽笛声中,他独自落泪。火车载他到了罗马,买完去纽约的机票后,他甚至没钱住旅店。可是,即便如此,无论之后遇到怎样的窘境,他再也没掉一滴泪。因为任何事与离开家乡相比,根本不算悲伤。

我想,也许还因为他的心中记挂着弟弟和家里的一切。流泪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。

他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纽约,被人骗去酒吧,喝醉后醒来发现身上所有仅剩的钱财都被卷走。这件事并没有使他受打击,反而让他更加认清了自己的处境。他留在那家酒吧里当起了驻唱歌手,平日就住在酒吧里。小费和薪水大部分都给了家里。而也许正是这样的窘迫,他将无处安放的灵感用来写歌,配合着他还算富有魅力的嗓音,酒吧的生意越来越好,他像是变成了一个招牌。于是他的收入慢慢增多,一切看起来都还不错,直到几个月之后。

就如同每个故事里发生的那样,他偶然与一位女子坠入了爱河,那名女子几乎每晚都来听他唱歌,适当地给了他不少的小费。两人在音乐上的品味很相似,没有防备心的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写的歌给女子看了,包括各种理念和想法,他都毫无保留地分享。

一周后,女子消失了,他用尽任何方式都联系不到她。与此同时,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女歌手迅速在纽约走红,而那名女歌手的成名曲,与他所写的歌如出一辙。

之后,他再也没有见过她,只有一个经纪人模样的家伙带着一大笔钱来与他签保密协议。他看到了那张支票的瞬间,忽然就放弃了一切,迅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。

而从那一夜之后,他带着支票和自己攒钱买的吉他,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酒吧。

他将这笔意外的财富分成了三分。一份打给了在佛罗伦萨读书的弟弟,另一份打给家乡的父母。最后的一小笔钱,他盘下了隔壁僻静街道的店面,开起了咖啡店,过上了相对平静的生活。




故事结束了。我没有缓过神,久久地注视对面这个人的双眼。方才讲述过程中,他一直淡淡地看着桌面。我正在措辞,他忽然抬起头撞上我的视线,绿色的眸子里突然盛满愤怒。

他瞪了我一眼:“混蛋,干吗一直盯着我?我只是讲故事而已。”

“抱歉抱歉......”我匆忙移开视线,犹豫了一下,还是选择问出心中的问题,“那,那故事里这个人,他现在还画画吗?或者,他现在还会经常唱歌吗?”

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,轻轻扯动嘴角露出了不屑的表情。“他早就已经不会画画了,大概也已经放弃了唱歌。”

“那他想过回家吗?”

“回家?”他毫无力气地反问我,“他现在依旧一文不值,又怎么能回家去。”




我想,他当初选择离家出走,抱着想要补贴家用的想法,一定更怀着出人头地的志向吧。我联想到了自己离开家门的那个夜晚,和父母大吵了一架,既焦虑于家中窘迫拮据的情况,也因自己不够出色而不甘。我揣着对大城市的向往,未来生活的美丽愿景已经在我脑海中展开。所以当我背着包走出家门时,我从未想过再踏进这扇门,需要经历多少,又背负多少。

这个故事里的人,他掩埋了自己的艺术追求,为了稳定的收入,留在异国他乡的一间小咖啡店度过余生; 而我,用着这双曾梦想写出史诗故事的手,在键盘上敲击出一条又一条的文案,小心翼翼地换取一份薪水。

这个城市里有太多这样的人。我们带着梦想、愿景、甚至家人的希望背井离乡,而到头来发现自己除了维持生计,一事无成。

是啊。我现在一文不值,又怎么能回家去。




“他到现在都记得,离开小镇的那辆载满人的列车,汽笛声绵延,他弟弟甚至赶不上见他一面。每次午夜梦回,他都会听见这样的汽笛声,他都会想起列车上,那个黯然离去的自己。”

我无法再说出任何一句话。我突然没有勇气看向那双好看的眼睛。手边的杯子里咖啡已经凉透,我将笔记本电脑收到包里去。




“对了……你说的这个人,他叫什么名字?”走出咖啡店前,我最后这样问到他。

“罗维诺,”他说,“罗维诺·瓦尔加斯。”




周日正午,纽约的街道一如往常的快活。而我的工作依旧没有完成,脑袋里塞满了不具名的情绪。我庆幸自己至少知晓了他的名字。罗维诺。也许我们还有机会再相见。

一切事物都还是未知。也许,我是说也许,在未来某一天,我们还有机会回到家乡。

可是,上帝,那决不是现在。我们怎么能就这样回家去?我忍不住地想起他的眼睛,那打碎的翡翠糅合着无数个夏日的绿荫。里面住着失而复得的旋律,支票上小心翼翼的数字,还有短短信笺上的年轻单词。我的思维不再受限,走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,我想起阳光下洗涤过的棉布和晴朗的田野。

还有罗维诺刚才说的汽笛声。此刻响彻我的耳畔。绵延百里。




END






愿每个异乡流浪的游子,终有荣归故里的一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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